我是在互联网上遇到他的。他的网名是“对X严厉的爱”(ToughLoveforX,简称TLX)。我喜欢这个名字,迅速关注了他。
“对X严厉的爱”是迈克尔·约瑟夫维茨(Michael Josefowicz)的网名,他是一名在推特上活跃的退休印刷工。我关注他后,每次我打开网页,约瑟夫维茨更新的信息会轮换出现,一天出现多次。这类型的社交网站被称为“不对称的技术”,你可以关注你想关注的任何人,阅读他们的更新。你关注他人是因为对他们发布的信息感兴趣。约瑟夫维茨似乎总是掌握着教育、社交媒体、出版、社会、脑科学等领域的新闻和最新研究动向。我发现他每隔一天都会发一个链接,链接到一些对我的思想和研究非常有价值的内容。
我不是唯一一个觉得TLX值得关注的人,当时有3 202个人关注他。2009年的推特总用户数是7 500万,推特用户的平均关注者数量是27个,其中只有1%的人拥有超过500人的关注,所以他的关注者数量是相当多的。14TLX的个人描述是“退休印刷工人,多的是用来唠叨的时间。期望我可以帮助改善高中教育”。这种坦诚、直接、不做作的风格是我们许多人关注他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自己也非常热衷于关注他人,他关注了3 410人。他让自己成为获得神经科学与学习的相关信息最多的人之一。
名人的粉丝们会在推特上根据每个人关注数与被关注数的比例列出一个吸引力排行榜。例如,演员艾什顿·库奇(Ashton Kutcher)关注了400个人,同时被超过400万人关注。TLX没上排行榜,但是他的吸引人之处在于他是一个真实的信息节点。TLX非常热衷于阅读,他对海量的信息进行筛选和分类,然后提取精华并发布。对于我们这3 202个关注TLX的人来说,他是世界教育改革领域的信息过滤器。与丹尼斯·奎坦斯所说的“可持续性过滤器”相似,TLX是一个“教育学过滤器”,他帮助几千个关注者更加清楚和深刻地看到教育的复杂和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我给他发消息说想采访他,我想知道他是如何在这种充满了推特信息的环境中生活的。我们在私信上进行过几次交流,然后尝试了一个被我们称为“推特网球”的游戏,一个在推特上进行的对任何人都开放的思想交换活动。从那时开始,我们交换了邮箱并进行过长时间的电话交流。TLX给我讲述了关于他自己的故事。
TLX真名是迈克尔·约瑟夫维茨,他曾有自己的印刷公司,退休后本可以享受悠闲的晚年生活。但他变成了TLX,成为一个儿童教育改革的呼吁者,他将自己对儿童和教育的激情转换成了一个信息源,影响更多的人,比大部分人一辈子接触的人都多。而且,这没有让他付出多大的成本,只是将休闲时间转换成了富有成效的创作时间。TLX现在被一些著名教育家所关注,对世界都颇有影响。TLX的每条推文不超140个字,但产生了蝴蝶效应,正如TLX在他风格独特的推文中写的:“一个动态系统的初始状态可能在系统的长期行为中引起巨大变化。”这对一个退休的人来说是一件好事儿。
作为一个移民的后代,约瑟夫维茨去了哥伦比亚大学,在那里,他以学生的身份抗议越南战争。约瑟夫维茨保持了独立的婴儿潮时代生人的精神,但是他将自己的活动限制在在线研究和交流中。很多人因他而受到启发的事实让他很吃惊,很多人在推特上关注他也让他很高兴。TLX花了半年的时间来完全适应这种状况,当他适应之后,令他震惊的是,这样一个在布鲁克林区的人,竟然可以产生巨大的影响力。他的推特名字来自一个简单的低效率过程。之前,他有一个博客叫“对施乐严厉的爱”,他在上面公开反对施乐公司拒绝支付退休员工应有福利的政策。因为施乐公司的数字复印技术让他的印刷生意改善,他终生都对施乐公司赞赏有加,但他对这个公司对待退休工人的政策感到非常失望,并通过写博客来抗议。当他把博客名字转到推特中使用时,推特把X以后的字母全部砍掉了,但他喜欢这个名字的神秘性,因此保留了下来。
约瑟夫维茨坦诚地说,能够给他带来愉悦的是这种与他兴趣相近的信息流。他不想过孤独的、没有社会价值的退休生活,多亏了互联网,让他觉得自己活得有目标。根据20世纪的规则,当一个人没有收入,他就显得不那么重要。由于参与门槛低、在线交流便捷,现在可以通过许多方式获得收益。
当我联系约瑟夫维茨的时候,他和我一样为推特让我们产生联系而高兴。我们发现推特的“随机”推荐并不是随机的,而是在关注相同问题、相同领域的陌生人之间建立联系。当我问他如果可以做一件事情来改善这个世界,他会做什么时,TLX毫不犹豫地说:“测一下约翰·西利·布朗的智商。”我笑了。
布朗是信息时代最深刻的思想家之一,他是施乐公司帕罗奥多研究中心(PARC)传奇式的前“创意”总监,是所有智囊团的智囊。他碰巧也是我的朋友,测试他的智商是很好的想法。
“他会喜欢这个想法的,”我告诉约瑟夫维茨,“我明天告诉他。”约瑟夫维茨瞬间没有说话。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推特让他与那个在智识上对他产生过巨大影响的人之间只有一人之隔。这正是另一种形式的“因差异而合作”,或者说“因差异而交流”,这似乎还有点因果循环的意味。
在接下来的一周,我写了一篇“测试约翰·西利·布朗”的博客。布朗在推特上转发了这篇博客,随后TLX也转发了。这不完全是一个循环,而是由共同的价值观形成的联结。对于TLX和许多人来说,这就是可以在21世纪愉快地变老的原因。
与世界和其他很有活力的人保持联结让TLX变得年轻,统计数据也是支持他的。健康保险业发现,在情绪障碍患者身上,使用网络与抗抑郁药物具有相同的作用,有些研究发现使用网络的作用甚至可能超过药物。奥地利国家大学精神卫生研究中心的一个研究团队惊奇地发现,在缓减抑郁情绪方面,网络上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与现实中面对面的接触具有相同的效果,特别是在长期效果上。使用网络可以让一个人感觉到自己是非常具有活力,并且是一个不断增长的共同体的一部分,在这个共同体里有相互关心和关注的熟人,这种感觉可以替代失去亲戚或朋友的绝望。15由互联网辅助的自助是保持老年健康的原因之一,让老年人成为他们自己健康的关注者,这样做的结果是减少了请医生的费用,减少了使用药物的情况,获得了更大的幸福感和安全感。16所有的潜台词都是:不要退休,要再联结!不要退化,要转发!
几年前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的某研究中心有一个具有非凡创造力的医疗专业团队——瓦哥协会(Waag Society),他们有个使用互联网将私人养老院的老年人与年轻人进行配对的想法。年轻人是志愿者或用少量报酬招聘的人,老年人必须学会使用电脑来与他们的年轻伙伴进行交流。其中一部分年轻人没有工作,他们有大量的时间在咖啡厅上网。这些老年人也恰好有大量时间。这个想法看起来很疯狂,但是谁都没有损失。为什么不试试?刚开始所有人对这个想法的预期都很低。
第一个惊喜是老年人都参与到这个过程中来。让他们开心的不是学会使用电脑,而是学习一些“年轻”的活动,一些可以把他们和真实的年轻人联系到一起的活动。第二个惊喜是,一旦联系建立起来,每个人都开始反馈他们变得更加开心了。这不是一个正式的实验,也没有科学的测试,只是参与者们简单地汇报了自己的情况。第三个惊喜是,当老年人与年轻人开始相互交流、分享自己的故事时,他们感觉到自己变得更乐观。这样的反馈不仅来自老年人,也来自年轻人。
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实验。很快护士发现这些老年人不像以前那样需要治疗疼痛、焦虑、抑郁、记忆丧失或其他身体症状的药物。认知上的退化迹象也开始逆转,老人们开始可以做一些几个月前不在他们认知能力之内的事情。这个实验只有一个问题:需要增加新的床位了。因为老年人比预期留在养老院的时间更长了。他们的寿命变长了。
这个早期的利用互联网将人们联结起来的实验结果如此积极,让很多致力于在数字上创新的组织开始忙于创建多媒体的界面来帮助老年人和残疾人在线讲故事。17这就是在荷兰有人呼吁立法保证荷兰老年公民上网权利的原因。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