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类型的争论事实上并不是争论,而是先发制人地阻止争论,并逼迫对手同意未经讨论的观点。这是利用心理压力绕过逻辑的方式。由于这种争论在当今的文化中尤为盛行,而且将在随后几个月中变得更加盛行,因此,学会识别并警惕这种争论是颇有裤益的。
这种方法与人身攻击的谬误有某些相似之处,而且二者都产生于同样的心理根源,只是在主要含义上有所不同。人身攻击的谬误是通过指责论敌的性格来驳斥一个论点。例如:“候选人X是不道德的,因此他的论点是错误的。”
不过,心理压力法则是通过论敌的论点来威胁指责其性格,从而无需争论便可指责对方的论点。例如:"只有不道德的人,才看不出候选人X的论点是错误的。”
在第一个例子中,以候选人X的不道德(不管真假)为论据,来证明他的论点是错误的。在第二个例子中,武断地断定候选人X的论点是错误的,并以此证明其不道德。
在今天的认识论丛林中,第二种方法比其他任何类型的非理性辩论都运用得更普遍,应该把它视为逻辑错误,可以称之为“胁迫式争论”。
胁迫式争论的主要特征是:它诉诸道德自我怀疑,并依赖于受害者的恐惧、内疚或无知。它以最后通牒的形式得以运用,把受害者视为在道德上可耻,以此威胁对方,要求受害者不经讨论就放弃特定的观点。其运用模式总是这样的:
"只有那些邪恶的(不诚实的、无情的、麻木不仁的、无知的等等)人才会拥有这样的观点。”
"胁迫式争论"最经典的例子就是<皇帝的新装》这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一些江湖骗子把一件不存在的外衣卖给皇帝,声称这件外衣具有不同寻常的美丽,说那些内心道德堕落的人看不见这件衣服。观察一下构成骗局所需的心理因素:骗子们依赖于皇帝的自我怀疑;皇帝没有质疑骗子们的断言或他们的道德权威;他立刻就屈服了,声称他的确看见了那件外衣,而不是直面骗子对其不确定的自尊构成的威胁,从而否认了他亲眼目睹的证据,并使他自己的意识失效。他宁愿赤身裸体地走过街道,向人们展示那件裉本不存在的外衣;也不愿冒险招来两个无赖的道德谴责。从这一事实中,可以判断出他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人们在同样的心理恐慌推动下,争相高声赞美那件华丽的外衣,互不相让一一直到一个孩子大叫皇帝没穿衣服。
这恰恰就是’‘胁迫式争论”产生作用的模式,如今它就是以同样的方式,在我们周围到处发挥作用。
我们过去和现在都不断听人说起这种“胁迫式争论"。
“只有那些缺乏敏税直觉的人才不会接受利他主义道德。”“只有无知的人才不知道理性已经失效。”“只有黑心的反动分子才会鼓吹资本主义。"“只有好战者才会反对联合国。"“只有极端分子才会仍然信仰自由。”“只有懦夫才看不到生活只是一根污水管。”"只有浅薄的人才会追求美丽、幸福、成就、价值和英雄行为。”
我以现代美术为例,说明有些领域的全部活动都只是基于“胁迫式争论"。在现代美术中,为了证明美术家们的确拥有神秘"精英”才具有的特殊洞察力,平民正在争相高声赞美某些光秃秃的(但被胡乱涂抹过的)画布有多么辉煌。
‘‘胁迫式争论”以两种形式统治了现今的讨论。在公共演讲和印刷品中,它通过冗长的、棘手的、精致的、莫名其妙的赘语结构形式而繁荣昌盛,这种结构除了道德威胁外,没有传递出任何清楚的信息。(“只有思维原始的人才意识不到清晰是过度单纯化的概念。)但是,在私下里,在曰常的经验中,"胁迫式争论”却以无言之声传递着不言而喻的暗示,不着一字,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种形式依赖的不是说了什么,而是怎样说——它依赖的不是内容,而是说话语气。
那通常是轻蔑的、挑衅的怀疑语气。‘‘你当然不是资本主义的鼓吹者,是吗?'’如果这不足以胁迫预期的受害者一对方正确地回答道:“我是。"那么随后的对话可能就会像这样进行下去:‘‘哦,你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但每个人都知道资本主义过时了!” “我不知道。” “哦,好啦,既然我不知道,那么能否请你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认为资本主义已经过时?" ‘‘哦,别这么荒唐!”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好吧,说真的,如果你不知道,我也没法告诉你!’’
所有这些话都伴随着扬扬眉毛、瞪瞪眼睛、耸耸肩、咕咕哝哝、偷笑以及全套非言语信号,目的只是为了传递着一种不祥的影射和情感影响:不赞成。
如果那些影响失败,如果这样的讨论者受到挑战,人们就会发现这些人根本没有论点、证据、理由或能够站得住脚的立场;他们用暄闹的挑衅来掩盖自己的空虚;‘‘胁迫式争论”就是坦白承认智力的无能。
那种争论原始的原型显而易见(它受我们时代的新神秘主义青睐的原因也同样显而易见):"对那些明白的人,不需要解释;对那些不明白的人,不可能做出解释。”那种争论的心理来源是社会形而上学。®
社会形而上学者认为他人的意识高于自己的意识和事实。对社会形而上学者而言,别人对他的道德评价是他首要关心的亊情,取代了真理、事实、理性和逻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别人的不赞成对他来说是如此可怕,在他的意识之中,没有什么能抵挡这种打击;因此,为了不受江湖骗子的道德制裁,他会否认亲眼目睹的证据,让自己的意识失效。只有社会形而上学者才会想出如此荒谬的事情,如希望通过暗示‘‘但是人们不会像你那样’',来赢得一场知性争论。
①见:纳撤尼尔-布兰登:《社会形而上学》,发表于《客观主义通讯》,1962年11月。
严格说来,社会形而上学者并没有用有意识的术语构思其争论,他通过反省,‘‘本能地”找到这种争论——因为这种争论代表了他的"心理一认识论”的生活方式。我们都遇到过那种让人愤怒的人,他们根本不听别人说了些什么,仅仅根据别人语气中的感情色彩,便急不可耐地将这种情感转变为赞成或反对,然后做出相应的回答。这是自我强加的"胁迫式争论",社会形而上学者在大部分人际交往中都会屈服于此。所以,当他遇到对手时,当他的前提受到挑战时,他都会自动求助于那件最让他害怕的武器:取消道德制裁。
由于心理健康的人对那种恐惧一无所知,因此他们恰好会出于无知,而落入"胁迫式争论的圈套。他们没能够弄明白那种争论的动机,也不相信那只是毫无意义的虚张声势,于是他们以为使用那种争论的人拥有某种知识或理由来支持他那看似自信的、挑衅的断言;他们让那种人获得质疑的有利条件,自己却陷入了无助的迷惘。就这样,社会形而上学者便能够使年轻人、无知者和有良心的人成为受害者。
这种现象在大学课堂里尤为普遍。许多教授利用“胁迫式争论”来扼杀学生的独立思考,回避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阻止别人批判性地分析他们的随意设想或他们脱离学术现状。
‘‘亚里士多德?我亲爱的——’’(一声厌倦的叹息)“如果你读过斯比夫金教授的文章——"(恭敬地)“发表在1912年1月的《知识分子》杂志上一"(轻蔑地)‘‘你显然没有读过,否则你就会知道——"(轻快地)’‘亚里士多德受到了驳斥。”
"X教授?”(X代表一位杰出的自由企业经济理论家的名字。)“你在引用X教授的话?哦,不,不是真的!”——接着是一声嘲讽的轻笑,意在传达X教授的理论完全不可信。(谁证明它不可信?他不说。)
这样的教师常常得到课堂里的"自由主义打手队支持,他们会在适当的时刻爆发出哄堂大笑。
在我们的政治生活中,“胁迫式争论”差不多是唯一的讨论方式。如今的政治辩论主要由污蔑与辩护或胁迫与安抚组成。‘‘自由主义者”往往采用第一种手段(尽管并非只有他们),“保守主义者”往往采用第二种手段。在这方面,冠军是”自由主义”的共和党人,他们两种手段都用:第一种针对他们的“保守主义"共和党人;第二种针对民主党人。
所有的污蔑都是"胁迫式争论”,它们是没有任何证据的毁谤性断言,以此替代证据,针对的是道德懦夫或听者不假思索的轻信。
胁迫式争论并不新鲜;在所有时代和文化中都被使用过,但是很少像现在这么广泛。在政治领域内,政客们以最粗鲁的方式利用胁迫式争论,但对它的利用并不局限子政治。它滲透了我们的整个文化,它是文化破产的征兆。
应该怎样反抗胁迫式争论呢?只有一种武器能够对抗它:道德自信。
当一个人参与任何智力论战的时候——不管论战是大是小、是公开的还是私下里的一他都不能寻求、请求或期望论敌的认可。他唯一必须关心的事情和唯一的判断标准是真理或谬误的问题,不是他人的赞成或反对,更不是论敌的赞成,这一点最为重要。
请让我强调一下:胁迫式争论不是将道德判断引入知性问题,而是用道德判断取代知性争论。在大多数知性问题中都暗含了道德评价;只要时机恰当,进行道德判断不仅是允许的,而且是必须的;压制这种判断是道德怯懦的行为。但是,道德判断必须以确凿的理由为基础,并且总是在提出理由之后而不是之前做出道德判断,不能以道德判断取代理由。
当一个人为自己的判断给出理由时,他就为此承担了责任,并且必须让自己接受客观的评判:如果他的理由是错误的或虚假的,他就得承担后果。但是,不给出理由就妄加谴责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是在道德上逃避责任的冲动,而这就是胁迫式争论的本质。
论战,只用一些随意的观点武装自己,只用自己的感觉、希望和恐惧支持自己,那么他们也会陷人同样的知识陷阱。
观察一下,那些使用胁迫式争论的人,对理性道德攻击的恐惧甚于任何其他类型的论战。而且,当他们遇到具有道德自信心的对手时,他们会发出最强烈的抗议,要求将‘‘道德化”排除在知性讨论之外。不过,用一种暗示中立的方式讨论邪恶,其实就是支持邪恶。
胁迫式争论说明了肯定自己的前提和道德立场为什么具有重要性。它还说明,如果有些人不具备一套全面、清楚和可靠的信念便冒险前行,那么他就会从头到脚彻底被那种知识陷阱吞没;如果有些人鲁莽地参与论战,只用一些随意的观点(它们飘浮在未知的、不明的、不定的和未证实的迷雾中)武装自己,只用自己的感觉、希望和恐惧支持自己,那么他们也会陷入同样的知识陷阱。胁迫式争论将是他们的报应。在道德和知识问题上,光是正确还不够,还必须知道自己是正确的。
对于胁迫式争论问题的正确答案,美国历史上有人给出了最著名的例子:这个人驳斥敌人的道德标准,并且完全肯定自己的正直。[这是帕特里克-亨利1765年在弗吉尼亚民众议事会上谴责英国强加给北美殖民地的《印花税法》时说的话。——译者注]他说:
‘‘如果这是叛国,那就尽量利用它吧。”
索引
由阿伦-戈特尔夫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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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主义
definitionof,149~的定义psychologyof,93-99,102-06?心理学seealsoAltruism另见利他主义Compromise,79-81,91-92妥协,折衷seea/so“Black-and-White”inEthics另见伦理学中的"黑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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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ionof,21 ~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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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basicmeansofsurvival,18-24作为基本的生存手段man's,20-30,40,41-42人的?
focusingof,22,28 ?的集中
properfunctionof,40?的正常功能sabotageof,42?的破坏unfocusingof,22,23-24,27?的不集中volitional;seeVolition意志的见意志seealsoConcepts;Life:man,s;Perception;Reason;Sensation另见概念;生命:人的生命;知觉;理性;感觉“Conservatives,”108,153-54,167 "保守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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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stoevsky,Fyodor,160陀斯妥耶夫斯基,费奥多Egoism;seeSelfishness利己主义;见自私自利Emotions,30,32,68-69,71,159情感emotionalmechanism,28-30,71-72情感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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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sicpoliticalprinciple,36基本政治原则
basicsocialprinciple,30,34,35基本社会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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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dinalvalues,27主要价值观
cardinalvirtuesf27-29主要美德
definitionofgoodandevil,25善与恶的定义
highestmoralpurpose,29最高的道德目标
man*sneedofethics,24-25人对伦理学的需要
standardofvalue,25-27价值标准
validationofarationalethics,13,15-23理性伦理学的正当性seea/soMetaethics;Rationality;Reason;Rights另见元伦理学;合理性;理
性;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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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ith,15,41-42信念definitionof,41 ?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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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untaryfinancingof,135—40~筹资的自愿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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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ce,28,34,35,82,130正义
LaissezfaireCapitalism;seeCapitalism自由资本主义;见资本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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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wofIdentity,58,111同一律
“Liberals,”123,124,155,166 M自由主义者”
Life,16-32,41-48,71-72,109-11,129,141-43,146生活,生命animal,20,141动物的?
derivationofvaluefrom,13-14,15-18来自?的价值asethicalpurpose,27?作为道德目标andhappiness,31-32~和幸福
man’s,20-27,4147,71-72,109-11,129,141-43,146人的?plant,17,141植物
asstandardofvalue,17,25-27,31-32~作为价值标准asultimatevalue,17 ~作为终极价值
Love,35,49-52,63-64,76-77爱andaltruism,49-52?和利他主义romantic-sexual,76-77浪漫的两性的?asselfish,35,49-52?作为自私Man,Natureof,20-27,141-43人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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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talHealth,40-48,71-78,142精神健康standardof,40?的标准seealsoSelf-esteem另见自尊Metaethics元伦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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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humanrelationships,72,73-74人类关系中的?pleasure-painmechanism,18,20,30,71 11愉悦一痛苦”机制
inproductivework,72-73创造性工作中的?qualityof,74?的质量inrecreation,72,75娱乐中的?insex,72,76-77性的?andvalues,71-72"?与价值Pride,27,29,4445,76-77自豪,骄傲Productiveness,25,27,28,31,72-74,141,151,159创造性“PublicInterest,”103,105-06,117 "公共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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