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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进化论

2018年6月18日  来源:利维坦 作者: 提供人:鲁鲁的小屋
孤独进化论

利维坦按:“意识是超然而独立的,它本身就可以把地狱造就成天堂,也能把天堂折腾成地狱。”诗人弥尔顿的这句话,如果真对孤独感,其实可以这样理解——即便你身处非常热闹的环境当中,你还是会感到孤独。

为何有些人会更容易感到孤独呢?社交孤立——现在已经被证实是最强劲的心理或身体致病因素。也正如文中所强调的,“和身高或患糖尿病的风险一样,我们对孤独的敏感性也是遗传的,基因对孤独程度的影响约占50%”,那么,我们是否可以采取某些措施来干预大脑,进而让人摆脱孤独的感受呢?

文/Emily Singer

译/antusen

校对/dtt

原文/www.quantamagazine.org/new-evidence-for-the-necessity-of-loneliness-20160510

本文基于创作共用协议(BY-NC),由antusen在利维坦发布

作为群居动物,人类要依靠他人才能生存。社区让人类得以帮助并保护彼此、得以延续和繁荣。芝加哥大学认知与社会神经科学中心的主任约翰·卡乔波(John Cacioppo)说:“人类不够敏捷强壮,也没有能对抗敌人的天然武器(指爪、牙等),我们之所以能存活是因为有社会的保护。”譬如,原始人只能通过集体狩猎捕获大型哺乳动物。“能沟通并合作是人类的优势所在。”

然而强大的社区是怎样诞生的呢?卡乔波认为促使社会关系形成的根源是孤独。根据他的理论,独处之苦会让我们寻求同伴带来的安全感,而鼓励集体合作及相互保护会使物种受益。孤独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有利于群居动物的进化。和口渴、饥饿或痛苦一样,它虽令动物厌恶,但却能促使它们放眼长远、改善生存状态。

如果卡乔波的理论没错,那么必定存在着迫使独居动物寻求陪伴的内在生物机制。大脑中的某些物质一定会让独处之人难过,让有同伴的人身心放松。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人员认为,中缝背核(the dorsal raphe nucleus)中的一组神经元正是驱使动物寻找同伴的根源。2016年初,《细胞》(Cell)杂志刊登的某项研究表明,刺激这组神经元会驱使独居老鼠寻找同伴。这一发现为卡乔波的理论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这表明大脑的特定结构与社会行为间存在着深层联系。

(www.ncbi.nlm.nih.gov/pubmed/26871628)

这项新研究旨在揭示社会行为的遗传学原理及其与大脑的关系,它首次将特定神经元与孤独联系在了一起。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哲学教授帕特里夏·丘奇兰德(Patricia Churchland)主攻大脑及社会行为研究,她说:“近15年来,人们愈发渴望了解关怀他人、社会排斥、欺凌、欺骗等社会行为的基础原理。我认为我们已经大致理解了关怀他人、共同分享及守望相助的进化学基础,但大脑机制无疑是极其复杂的。”

孤独原本是心理学及文学领域的课题,卡乔波的研究和麻省理工学院的新发现将使其开始涉足生物学领域。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基因组学研究员史蒂夫·科尔(Steve Cole)说:“我认为了解大脑如何让我们摆脱孤独状态,比理解孤独为什么让人痛苦更重要。我们要研究密切的社会关系,而非孤独。”

社会动物

孤独进化论

凯·泰伊(Kay Tye,左)和吉莉安·马修斯(Gillian Matthews)都是麻省理工学院的神经科学家,她们发现了一组能迫使老鼠寻找同伴的神经元。图源:约书亚·萨莉娜娜(Joshua Sarinana)

吉莉安·马修斯(Gillian Matthews)偶然发现了“孤独神经元”。2012年,身为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研究生的她一直在研究可卡因会如何改变老鼠的大脑。她会给老鼠注射一剂可卡因,然后把它们单独放在笼子里,第二天再检查特定的神经元是否有变化。作为对照组的老鼠也被注射了药物,但它们注射的是生理盐水。

注射结束24小时后,她希望老鼠的脑细胞会有变化,如果神经元间的联系有所增强,可卡因为何容易上瘾也就有答案了。然而令她吃惊的是,注射了可卡因的老鼠和对照组的老鼠出现了相同的变化。一夜之间,它们脑中某组特定神经元细胞间的联系都增强了。马修斯(现已是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后研究员)说:“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操作程序失误导致了这一现象。”

多巴胺是一种能让人心生快乐的化学物质,能产生此物质的脑细胞让她倍感兴趣。当我们进食、嗑药或行鱼水之欢时,多巴胺就会激增。然而它不只是快乐的信号。大脑的多巴胺分泌系统或许会驱使我们追寻欲望。科尔说:“它(多巴胺)不是你达成欲望后产生的物质,而是让你始终追寻某物的物质。”

研究人员关注的多巴胺神经元位于大脑的中缝背核,该区域因与抑郁症有关联而知名(这可能不是巧合,毕竟孤独是引发抑郁的主要风险因素)。那里的大多数神经元会制造出血清素,而百忧解(一种抗抑郁药)可以抑制这一化学信使。中缝背核中有25%的细胞能分泌多巴胺,但长久以来,人们很难单独研究它们,因此科学家对它们的作用知之甚少。

马修斯推测,实验过程中的其他环境因素可能诱发了这一变化。她将老鼠移往新笼子,想简单测试一下这样做是否会改变多巴胺神经元,然而她一无所获。最终,马修斯和同事凯·泰伊意识到,改变脑细胞的不是药物,而是24小时的隔离状态。马修斯说:“也许这些神经元正在传递孤独的感觉。”

老鼠和人类一样,都是更喜欢集体生活的群居动物。和一直与同伴待在一起的老鼠相比,被单独隔离的老鼠一旦重获自由,就会花更多时间与同伴进行交流。

(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207/S15327604JAWS0402_1)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0031938482903316)

为了更好理解中缝背核和孤独的关联,研究人员用光遗传学技术对多巴胺细胞进行了基因改造,以使其能对特定波长的光做出反应。然后,他们可以将这些细胞暴露在光线下,从而人为刺激或抑制细胞。

刺激多巴胺神经元似乎让老鼠感觉很糟糕。如果可以选择,它们会像避免肉体疼痛一样主动避免刺激。此外,这些动物似乎进入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状态,因此它们会花更多时间和其他老鼠呆在一起。

马修斯说:“我认为该现象揭示了大脑如何让我们成为了天生的群居动物,并保护我们免受孤独的有害影响。”

孤独的程度

十年前,卡乔波首次正式提出了“孤独进化论”。和身高或患糖尿病的风险一样,我们对孤独的敏感性也是遗传的,基因对孤独程度的影响约占50%,这个事实有力佐证了卡乔波的理论。芝加哥大学全国民意调研中心的心理学家露易丝·霍克利(Louise Hawkley)曾与卡乔波合作过,她表示,孤独进化论“对孤独为何存在作了合理的解释。如果孤独全无是处,恐怕早就渐渐退化了,所以它一定是有适应能力的”。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092656606000055)

的确,和糖尿病一样,人们对孤独有不同程度的易感性。卡乔波说:“我们继承的不是孤独,而是孤立带来的痛苦。”他现在正试图用以数万人为样本的研究确定与孤独有关的特定基因。

从进化的角度来看,对孤独有不同程度的易感性利于某个种群的发展。卡乔波表示某些社区成员“难以忍受孤独,因而愿意自发保护村庄。其他人则喜欢外出探索,但他们仍会与村庄保持充分联系并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老鼠对孤独也有不同程度的易感性。在马修斯的实验中,最占优势的老鼠——即能打赢同笼伙伴并优先获得食物及其他资源的老鼠——在孤独神经元受刺激后反应得最强烈。当时,和社会地位较低的老鼠相比,地位较高的更热衷寻找同伴,更愿意避开研究人员对孤独神经元的刺激,这表明处于支配地位的它们认为孤独更使其难过。然而地位较低的老鼠似乎并不介意独处,能避开强者或许会令它们很享受孤独。

丘奇兰德说:“情况相当复杂,他们发现光是啮齿类动物对孤独的易感性就多有不同。我认为这是很惊人的。”

泰伊和马修斯的发现表明,中缝背核神经元有助于消解动物已有社会位置与其期望位置的差距。如果把孤独想成对冰淇淋的渴望——那么有些动物喜欢冰淇淋,有些则不。多巴胺神经元会驱使冰淇淋爱好者寻找这一甜点,但对其他人却影响甚微。马修斯说:“我们认为【中缝背核】神经元会在某种程度上利用老鼠的主观社会体验,且只会让先前在意社会交往的老鼠改变行为。”

孤独进化论

大脑中缝背核区有一组能分泌化学信使多巴胺的神经元(图中红、绿、黄色区域)。科学家们认为这些神经元会使孤立的老鼠与同伴待在一起。图源:吉莉安·马修斯

不同的反应体现了两种有趣的可能性:一、要么是神经元联系决定社会等级,要么是社会等级会影响神经元的连接方式。也许有些动物天生就渴望社交。它们会寻找同伴,在试图保持自己的群体地位时,还会变得好斗,最终它们会获得最高的地位。二、某些老鼠可能天生好斗,它们会挑衅群体中的其他动物。这类动物的大脑连接方式可能会因此而改变,这种改变会驱使它们欺负同类。为了区分这两种可能性,泰伊和马修斯正打算进一步开展实验。

卡乔波说当他看到泰伊和马修斯的研究结果时,几乎要“跌倒”了。他对人类的孤独作过广泛的研究,也用大脑成像技术识别过孤独之人大脑中的活跃区域。但大脑成像的分辨率过低,不足以让他像泰伊和马修斯分析老鼠那样分析特定的细胞类型。

孤独原本是一种深陷绝望的状态,但泰伊和马修斯的研究却让其转变成了生物学中的激励力量。科尔说:“该研究没有关注令人生厌的孤独,而是着眼于社交如何让动物在神经系统方面获得奖励,然后,孤独被视为是缺乏奖励的表现也就不难理解了。”

孤独的危害

孤独不仅让人难受,还会给人带来严重的健康问题。苍蝇、老鼠、黑猩猩等独居动物都活不长久。单独监禁被认为是我们最严厉的刑事惩罚之一,它会增加人类和其他动物的压力,削弱免疫系统,增加死亡的风险。事实上,有人估计,即使在控制诸如年龄和抑郁等混杂因素的情况下,孤独也会使死亡的风险增加近30%。

科学家们希望能更好理解孤独背后的神经回路,这样做不仅有助于解释其存在的原因,还能帮助人类最终找到新的治疗方法。霍克利问道,“我们能否像治疗抑郁症一样,采取措施干预大脑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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