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储之困与太宗晚年政局。
在唐太宗晚年,最困扰他的是接班人的问题。长孙皇后为太宗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李承乾,虽有轻微的足疾,但已位居皇太子多年。第四子魏王李泰,好文学,深得太宗的宠爱,他还组织文人学士编写了唐代的第一部地理总志——《括地志》,直到今天,此书仍是我们研究唐初地理的重要资料。第九子晋王李治,生性软弱,太宗不是很中意他。
受到父亲恩宠的李泰开始积极活动,希望能取代太子的地位。感受到威胁的承乾则力图自保。此时,朝中的文武大臣与勋贵子弟各有附托,结为朋党,这使太宗非常忧虑,玄武门之变的阴影又一次笼罩在他的心头。历史会不会重演?
就在魏徵去世三个月之后,承乾被人告发谋反,被太宗废掉太子之位,宰相侯君集等也因此被杀。至此,太宗只能在魏王李泰和晋王李治之间选择一人继立为皇太子。那么,究竟选哪一个呢?由于当朝宰相同时也是长孙皇后哥哥的长孙无忌的坚持,最终唐太宗选择了晋王李治。
太宗选择李治为太子,可能有几个原因:第一,李泰与承乾争位已久,如果李泰做了皇帝,承乾的性命一定难保,甚至晋王李治也可能性命不保。晋王则素来仁弱,如果他即位,则两位哥哥都可能保全。第二,如果立了魏王李泰,会给后世子孙树立一个坏的榜样,即藩王可通过阴谋夺取皇位。第三,长孙无忌是关陇军事贵族的代表,而李泰的背后则是一些出身普通地主阶层的文人大臣如刘洎、岑文本、崔仁师等人,如果立了李泰,他们必然会与长孙无忌等关陇集团发生冲突,这是唐太宗所不愿看到的。
太子的废立问题,让唐太宗身心俱疲。将一个他并不十分满意的晋王立为皇太子,他的心情可想而知。英雄暮年,着实令人有些伤感。在李治被立为皇太子之后,他的舅舅长孙无忌的权力就更大了,与魏徵时常犯颜直谏不同,长孙无忌对太宗一味阿谀奉承,曲意逢迎,这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太宗的骄傲情绪,也使得贞观之初那种群臣争相进谏、太宗虚心采纳的政治风气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由于唐太宗认为李治懦弱无能,便决心在自己有生之年解决边疆问题。于是,在贞观末年,对外战争就频繁起来:贞观十八年(644年)平灭焉耆;十九年(645年),出征高丽;二十年(646年),灭薛延陀;二十一到二十二年(647—648年),在东北,唐军又两度泛海进攻高丽;在西北,击败龟兹,并移置安西都护府于此;在西南,又发十三州兵攻打“松外诸蛮”。这些战争加重了百姓兵役和徭役的负担,开始引起百姓的不满。
更严重的是,唐太宗亲征高丽最后以失败告终,这不禁使人想起了隋炀帝的命运。然而,唐太宗毕竟不是隋炀帝,他会及时改弦更张,直面自己的错误。据史料记载,当时朝中许多人都反对太宗亲征辽东,但没有人能够说服太宗,等到他失败而归时,他才无限感慨地说:“要是魏徵还活着,他一定不会让我去征讨高丽的,我也就不会落得这样的失败。”于是,魏徵的墓碑被重新竖立起来,而魏徵之子与公主的婚姻也重新提上议事日程。
在魏徵去世六年之后的贞观二十三年(649年)五月,唐太宗在翠微宫驾崩,时年五十二岁。一个伟大的时代,就在这样落寞悲伤的气氛中画上了句号。
尽管有这样一个不那么辉煌的尾巴,贞观时代仍然是中国历史上最让人动心的年代。开元时期的史学家吴兢就称赞说:“惟太宗文武皇帝之政化,自旷古而来,未有如此之盛者。虽唐尧、虞舜、夏禹、殷汤、周之文武、汉之文景,皆所不逮也。”
这个评价,几乎高到无以复加。唐太宗是否承受得起如此的赞美,我们在此不予置评,但比肩尧舜,则的确是唐太宗最高的人生理想,也是魏徵的殷殷期望。
“贞观之风,到今歌咏。”的确,贞观时期的中国可以说是历史上少有的和谐社会,在君臣关系、君民关系乃至民族关系等方面,都树立了极高的标杆,留下了值得珍视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