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的政治遗言。
今天陕西的周至县,汉代写作“盩厔”,是汉代离宫——五柞宫所在地。五柞宫据说因宫中有五棵遮天蔽日的大柞树而得名。
汉武帝后元二年(前87年)二月,虽然已经进入仲春,但周至依然一片肃杀,五柞宫的气氛更是凝重。刚刚行幸于此的汉武帝,病情突然加重。他在病榻上,下诏立少子即八岁的弗陵为太子,拜奉车都尉、光禄大夫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辅佐少主。
仅隔一日,武帝撒手人寰。
这位统治中国长达半个世纪的一代雄主,一生纵情挥洒他的豪情、他的雄心,在建立了伟大功业的同时,也在其身后留下一个庞大的烂摊子。大批朝臣因卷入巫蛊之祸,或处死,或被抓,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长年用兵四边,大兴土木,使国家财政枯竭,大量农民破产流亡,各地暴乱不断。
甘肃玉门花海汉代烽燧遗址出土的一件七面棱形斛,上面书写的文字,据考证正是武帝给太子弗陵的遗诏。“苍苍之天不可得久视,堂堂之地不可得久履,道此绝矣!”道出了武帝对生命终将逝去的无奈。“善遇百姓,赋敛以理;存贤近圣,必聚糈士;表教奉先,自致天子。胡孩(亥)自汜(圮),灭名绝纪。审察朕言,众(终)身毋失。”武帝的谆谆教诲,充盈着他对幼子的殷殷期待,也流露出他深深的忧虑和不安。将偌大的王朝、严峻的局面交付给八岁的少子和几位外姓辅政大臣,将会是怎样的结局?汉王朝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武帝去世的第二天,太子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由于昭帝年龄尚幼,朝政由大司马大将军霍光主持,史称“政事壹决于光”。此后二十年,霍光牢牢把持朝政,两次废立皇帝,可称之为“霍光时代”。
汉画像石上的戴武冠侍卫
《历代画像传》中的大将军霍光
霍光,字子孟,为霍去病同父异母弟。他十多岁随霍去病入宫,任郎官。由于性格沉稳,处事谨慎、周详,二十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深得武帝信任,出则奉车,入则随侍左右。巫蛊之祸后,霍光并没有因为是卫氏的亲戚受牵连,反而成为武帝心目中可“任大重,可属社稷”的首选。武帝病重前,曾令画工画了一幅《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送给霍光,这实际上等于宣示天下,他要立少子为帝,以霍光辅政。
霍光能够顺利掌控政局,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当时的丞相田千秋势力很弱。田千秋原本只是一个在高祖庙任职、禄秩几百石的小郎官。巫蛊事件后,他因上书为卫太子讼冤,正合武帝心意,一下子被提拔为中二千石的九卿,数月后又擢为丞相。这在汉代历史上前所未有。史载“千秋无他材能术学”,才能平庸,加上他在朝廷素无根基,自然不能与深处枢机二十余年的霍光分庭抗礼。
自战国以来,“丞相”(不同时期不同国别称谓不同,事权则一)一直是百官之首,无“大司马”官。元狩四年(前119年),因卫青在反击匈奴战中取得大捷,武帝始以卫青为大司马,冠大将军号。当时大司马位虽高,却不负责管理政务,没有官署属僚。武帝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辅政,意味着这一职务开始超越丞相成为权力中枢,政府行政体制发生了重要变化。西汉后期,这一职位多任外戚,成为外戚专权的凭借。
忠诚显然是武帝选择辅政大臣的首要条件。然而,辅佐少主、主理天下,仅有忠诚显然是不够的。是否有控制朝政大局的能力,是否能够按照武帝所期望的方式治理天下,对于武帝和汉王朝来说同样重要。
历史无法假设,我们不知道武帝晚年是否有更好的选择。历史事实是:霍光主政的二十年,虽然朝廷内部斗争激烈,跌宕起伏,但是,武帝晚年动荡不安的社会局面却得到很好的控制,社会稳定发展,为“宣帝中兴”打下了良好基础。
昭帝即位最初的几年,除了应对突发事件、施行一些惠政外,国家少事。霍光亲历了武帝中晚年政治的转折,无论是从个性还是观念出发,他都会选择忠实地执行武帝晚年的“与民休息”国策。谏大夫杜延年的建言更强化了他的这一思想。
谏大夫是所谓的言官,专门负责为皇帝建言献策,虽然职位不高,但地位重要,可能影响国家政策的制定。始元四年(前83年),杜延年任谏大夫。他痛感武帝时期过于奢侈,连年用兵,以致“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多次劝霍光修文帝之政,“示以俭约、宽和,顺天心,说(悦)民意”,并建议霍光在全国范围内推举贤良、文学之士,询问百姓疾苦。从霍光此后的举措来看,杜延年的建言显然对霍光时政治产生了重要影响。
始元五年(前82年)六月,昭帝下诏令三辅、太常举贤良各二人,郡国举文学各一人。
贤良、文学是汉代察举的两个科目。贤良指德行贤良,文学指通晓经义。举贤良始于汉文帝,举文学的开始时间不详。昭帝此次诏举文学是历史记载的第一次。武帝以前所举贤良不局限于治儒学者,还包括一些修习法家等百家之学的人,武帝“罢黜百家”后,所举均为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