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伽利略发表他的《关于两门新科学的对话》时,他只是将人类文 化带到了新世界的边缘。是艾萨克·牛顿完成了最后的一大步,在这个 过程中他为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绘制了蓝图。在牛顿之后,科学摈弃了 亚里士多德受目的驱动的自然观,转而拥抱了毕达哥拉斯受数字驱动的 宇宙观。在牛顿之后,爱奥尼亚人关于世界可通过观察和推理而被认知 的主张被转变成了一个宏大的比喻:世界就像一块钟表,它的运行机制 受到数字定律的控制,这种定律让自然世界的方方面面都可被精确地预 测,也包括——许多人相信——人的互动。
在遥远的美国,它的开国元勋们在信奉神学的同时也接受了牛顿思 想,并在《独立宣言》中宣称“自然法则和自然之神赋予”人类政治自治 权。在法国,当大革命及其对科学的仇视结束后,皮埃尔–西蒙·拉普 拉斯把牛顿物理学带上了一个更精密、复杂的新高度,并宣称运用牛顿 理论,一个智慧超群的人可以“在相同的公式中囊括宇宙中最大的天体 以及最小的原子的运动;对牛顿理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确定的,未 来,就像过去一样,将会展现在它的眼前”。
今天我们都会像牛顿主义者一样去推理。我们会谈论一个人性格的 力量,以及疾病传播的加速度。我们也会谈论身体甚至思维惯性,以及 一支体育队伍的动力。在牛顿之前按照这些术语来思考问题是骇人听闻 的;而在今天,不按照这些术语去思考问题也同样是骇人听闻的。即使 那些对牛顿定律一无所知的人,内心深处也渗透着牛顿的观点。所以研 究牛顿的著作就是在研究我们自己的根。
因为牛顿的世界观现在是我们的第二天性,要想理解他那才华横溢 的创造还是需要花费些精力的。实际上,当我在高中第一次接触到“牛 顿定律”时,它们看起来是如此简单,以至于我很惊讶为什么人们这么 小题大做。我感到很奇怪,这个耗费了科学史上最聪明的人之一许多年 时间才完成的定律,而我,一个15岁的小男孩,只上了几节课就学会 了。为什么对我来说这么容易接受的概念在几百年前却如此难以掌握 呢? 我父亲似乎能够理解。我给我的孩子讲的都是像发明便利贴那样的 故事,而他通常讲的都是先前的乡间传说。他对我说几百年前的人在观 察世界时,他们看到的现实和我们今天看到的很不一样。他告诉我当他 还是一个生活在波兰的少年时,有一次他和一些小伙伴把床单盖在山羊 身上,接着山羊就飞快地跑到他家里。大人们都以为他们看见鬼了。好 吧,那天晚上是犹太节日普林节,大人们差不多都喝醉了,但我父亲并 没有用他们的酩酊大醉来解释他们的反应——他说他们仅仅只是按照他 们的信仰背景来解释他们看到的东西,鬼魂是一个他们习惯使用并且感 觉自在的概念。你可能会认为那很无知,我父亲说,但牛顿在向世人讲 述宇宙的数学定律时所说的话在那个时代的人听来就像我父亲的长辈们 所说的鬼魂在我听来一样奇怪。这是实话:今天,就算你从来没有上过 一堂物理课,你的体内也居住着一小部分牛顿的灵魂。但假如我们没有 生长在一个牛顿学说的文化里,那些现在看起来显而易见的定律对我们 大部分人来说将会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