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听佛法劝人开悟,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个一辈子屠杀生灵的恶人,最终只要把沾着血的刀放下,就能立刻成就佛果。总感觉这样似乎是一种成佛的捷径,一生作恶只要幡然悔悟,就能饶恕其之前造下的恶果,那还何必当一个好人?其实我们对于这句话一直有着深深的误会。
在佛法中讲求众生平等,众生皆有佛性,众生都可以成佛。人没有善恶,只有做了善事的人和做了恶事的人。在这芸芸众生之中,每个人心中都蕴含着佛性,这种佛性称之为“理即佛”。不论你做了什么,这种佛性都不会流失,它和你的理体共存。而如果你能够意识到自身的佛性,从名字之中明白佛理,点头会意拈花微笑,这称之为“名字即佛”。说的通俗一点,“理即佛”是一切生命体的基础,而“名字即佛”就是下一个层次,你能意识到自身与佛有同源之处开始修佛。
我们常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实说的就是一个经常作恶的人突然悔悟弃恶从良,这里的成佛真正含义就是意识到了自身蕴含的佛性,也就是“名字即佛”。如果把成佛类比成上学的学历,“理即佛”就是没上过学,“名字即佛”就是上小学,后面还有着更深层次的修炼,“观行即佛”是上初中,“相似即佛”是上高中,最终“分证即佛”是上大学。后三个层次我们现在不细说,但是这三个层次就是我们说的善心人历经诸多困难修成的佛。放下屠刀找到的佛性是小学生,日日行善普度众生是大学生,都叫学生,相差何以万里!
虽然放下屠刀只是找到了基本的佛性,但是仍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值得社会的大力提倡。我们来借传播学的信息论理解这个道理,一个人天天做好事,大家对他的预期就是做好事的人,那么他做坏事就是小概率事件,他做好事大家就习以为常,他做一件坏事就会造成很差的社会影响。另一个人天天做坏事,所有人都觉得他大概率还是会做坏事,当他做了一件好事就会造成很好的社会影响。一个日日刀头舔血的恶人如果选择放下屠刀,一定是受了某种极大的触动,那么他内心悔悟的力量往往更为强大与纯粹。
俗语说:贞妇白头失节不如娼妓晚景从良。我们抛开其中对于女性的歧视不谈,但取人的变化也能品味出许多人情的冷热。社会对于好人做坏事往往是难以包容的,而对于坏人做好事往往会大加赞赏。坏人做一件好事叫回头是岸,好人做一件坏事叫临天亮尿床。中间其实主要决定人心的,还是每个人的心理预期,好人做的一件坏事,让大家觉得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伪善,坏人做一件好事,让大家觉得之前可能是错怪了他。这当然会让很多人心态失衡。
其实,真的大可不必。人心的善恶根本不能用功利的角度去思考,你行善的根源是因为你的选择,而不是行善能最大化你的利益。如果从纯理性的角度而言,无偿的表达善意帮助他人根本没有任何的收益,你付出了时间和金钱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这么来看貌似做一个完全自私的人最符合逻辑。很多人被这个逻辑所迷惑,进而还把这种逻辑和所谓的成功紧紧关联,认为大部分取得成功的人都是不近人情只讲私利的人。
这种想法是谬误的根源就是,我们是不理性的,我们的幸福和生活体验恰恰就来自于自身的不理性。除却左脑的逻辑思维,我们还有着感知世界感知他人的右脑。对于自身善意的释放,并不是出于能获得实际的利益,而是出于对于对生活的热爱和某种更加高远的信念。我们并非只会攫取利益的机器,而是有着更加纤细的血肉。
凭什么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首先,拿着屠刀的人也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他能立地领悟的佛性我们也都能领悟,换句话说,每个人都能立地成佛,与屠刀无关。其次,这个“凭什么”的问题,其实本身就不该提出,苦难与生活是每个人自己的修行,你看到了他人手中的刀,却没有看到自己心里的刀,自身心灵的修炼是不应该加以比较的。
一双拿着刀的手,一双施着粥的手,也许都是菩萨的手,也都是我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