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一个我们不了解的世界里生活
在第一章里，我们介绍了纳西姆·塔勒布提出的一个好办法，可以借助这种方法区分统计分析在哪些领域有价值，在哪些领域价值小。纳西姆设定了一个2×2的矩阵，在这个矩阵中，横排区分结果反差较大的活动和结果有相对稳定性的活动。纵列显示简单回报和复杂回报。他发现，统计方法对第一个象限（简单回报和结果有稳定性的活动）、第二个象限（复杂回报和结果有稳定性的活动）以及第三个象限（简单回报和结果波动大的活动）有作用。统计方法不适用于第四个象限（复杂回报和结果波动大的活动）。我们可以采取积极的举措，理清实力和运气对前三个象限的情况的影响到底有多大。然而，我们面临的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是处理第四个象限里的“黑天鹅”——因为这些不可预测的重大稀有事件，在意料之外却又能改变一切。
可喜的是，我们在意的许多事情基本都处于前三个象限，而且我们也有办法应对第四象限里的事件。塔勒布似乎对前三个象限的情况没太大的兴趣——这完全可以理解，因为这三个象限里出现的问题都能找到根源。比如，他对体育领域就没什么兴趣。在他的警语录《普洛克拉斯提之床》一书中，他写道：“体育运动太商业化了，同时，可悲的是，由于受到蛊惑，早已堕落为随机性很强的活动了。”[21]我不知道这句话的确切含义，但是从这句话可以看出，看体育比赛绝对不是塔勒布的业余爱好和消遣。
我想表达的其中一个观点是人们很难理清实力和运气在一项活动中的价值，即便实力和运气在一些活动中的价值原本可以很容易理清。无论如何，认清可供我们选择的方法的局限性也很有必要。塔勒布的工作就有力地表明了这个观点。接下来，让我们看一看第四象限的根本属性，这可以帮我们找出自己受其蒙骗的原因，并去解决这一问题。
第四象限是黑天鹅的世界。塔勒布主张，人们有第四象限的理论或模式还不如没有这些理论或模式，因为我们犯的错误可能会很严重，并可能由此造成一系列不好的后果。在实际生活中，我们总是试图用政策或模式来处理那些我们不了解及无法预料的事情。[22]塔勒布在与马克·布莱思合写的一篇论文中指出，政治领导人和经济决策者们为了稳定经济系统，不遗余力地去抑制市场波动，而这一行为却恰恰使市场变得更为脆弱，发生极端事件的可能性也大大提高。[23]
市场的脆弱性可以解释我们为何这么容易被经济、社会及政治事件所愚弄。让我们来回顾一下2007～2009年经济危机之前美国银行的收益情况吧。当时各个银行发展平稳，利润不断增长。然而，突然之间，经济危机爆发了。银行亏损严重，前几年所赚的利润眼看着缩水了好几成。就拿花旗银行来说吧。2008年，花旗银行受到重创，企业在过去七年里的累计利润也锐减了1/4。图9-2显示了小额利润时不时地被重大损失所打断的模式。领导们在收益良好时，容易满足现状，并且会因此对未来的收益也满怀信心。然而，塔勒布却强调，第四象限里的数据需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后才能显露出自己的根本属性。
道德风险指的是个人或组织代表他人来做某件事情，在行动结果对他人不利时，该个人或组织却不用承担行动所造成的损失。就拿全球曼氏金融来说吧。该公司是一家金融衍生工具的经纪人，在2010年到2011年期间，该公司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乔恩·科尔津引导人们对欧洲主权债务进行投资，投资额超过60亿美元。在这里，基本交易很简单：以相对偏低的利率借款，购买主权债务产生相对高的利息，而两者之间的差价就是利润。
图9-2
第四象限的小额收益与重大损失
来源：基于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的研究，题目为《抗市场的脆弱性、稳健性、“黑天鹅”领域的脆弱性》，社会科学研究网，2011.2。
然而这种交易靠的是稳定的流动资金。事实上，由于欧洲的财政状况不稳，出借人难免心生忧虑，不敢再和曼氏金融按照同样的条件继续合作了。为此，该公司在2011年秋天不得不在纽约申请破产保护。此外，在审查完公司的账簿后，监管机构发现，属于客户的16亿美元也蒸发了。如果这次投资债券有利可图的话，高盛集团的前首席执行官科尔津一定会获得一笔可观的利润。而实际情况是，尽管这次投资损失巨大、败坏了他的名声，还可能让他诉讼缠身，然而，在该公司破产后，科尔津依然很富有。[24]
在处理第四象限的事情时，塔勒布主张，我们应该避免最优化，并允许出现冗余现象。你可以优化自己的行为，以便更好地服务于稳定系统下的具体目标。比如，我们一直在改善游泳姿势，以便提高游泳速度。改善泳姿会提高游泳速度，这很容易理解，因为游泳者与水之间的基本关系是相对恒定不变的。然而，在一个波动大的系统里，追求最优化注定会失败。因为我们知道，如果一个动物是在寒冷气候下进化而来的，那么如果气候变得过于温暖，这种动物很可能会灭绝。
因为最优化方案只适用于一些系统，在第四象限的事件处于相对稳定时期时，人们总是禁不住想去优化自己的行为。比如，在建立投资组合时，最优化往往意味着在一个设定的风险等级下，获得最高的回报。你可能会尝试向他人借款来赚取更多的钱。然而，如果市场疲软，那么你投入的资金就会在短时间内蒸发掉。我们可以想一想专家们在哪种情况下才能精准预测未来。思考这个问题，可以让我们看清楚资金瞬间蒸发背后的原因。我们知道，一说到政治、经济及社会事件时，专家们话语的前瞻性就没那么高了。可以说，在那些专家们都难以预测的领域，采取最优化方案是极其不明智的举动，因为你可能会深陷某种方案的泥潭里，无法适应外界的变化。
第四象限有两种类型的回报。在第一类回报里，经济冲击和犯错都会导致你损失惨重。这也是塔勒布建议我们避免的情况，因为长期的小额回报还是无法抵消发生频率低，但是一旦发生往往亏损数额巨大的情况。举个例子来说吧，无论是买进或是卖出一定数量的资产，金融期权都是一种权利，而不是一种义务。比如代表股市指数的一个有价证券售价是1000美元。你可以卖掉一份期权（即在一定期限内以一定价格出售一定数量商品的选择权），这会允许买方在未来三个月内的任何时间里以800美元的价格向你出售这个股票。从你的角度来看，股票指数在未来三个月里下跌20%或更多的可能性非常小，因而，你愿意卖出这种期权，然后从中获得小额收益——或许只是一美元。实际上，如果你反复这么做，你会有小额而稳定的收益。然而，在某些情况下，市场价格可能会下滑20%以上，这时候，你就要遭受巨大的损失了，因为你一直期待着以800美元的价格买进股票。图9-2显示了这种回报形式。那些做此类交易的个人和机构往往向他人借款，并依赖一些无法反映潜在损失的可能性及损失大小的模式。他们不知道自己涉足了黑天鹅的领地，因此他们总是不可避免地遭受意外的打击。
如果期权的出售者常常得到小额回报，很少遭受巨额亏损，那么同一份期权的购买者的收益情况一定与出售者正好相反。购买者经常会有小额损失，但时不时会有数目可观的回报。图9-3显示了这种回报方式。塔勒布想告诉大家的是，如果你要应对第四象限的事件，那么，你应该试着去寻求一些与购买期权相等的收益，即便它们需要小额但稳定的开支，即便你根本不清楚自己是否会取得可观的收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取得不错的收益。[25]
说到应对运气，塔勒布给出了两点有用的信息。第一点，要清楚自己对那些不可预测的重大稀有事件的了解有多少。这些事件往往难以预料，却又能改变一切。换言之，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第二点，行动起来，确保自己在第四象限里所做的事情是买进期权的结果，而不是卖出期权的结果。出售期权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更为获利的行为。问题是，你不能单凭自己收益的次数来界定自己最后的成功，而应该把自己选择正确时的收益总额与选择失误时亏损的总额进行对比，这样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盈利了。
图9-3
第四象限里的小额损失与可观收益
来源：基于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的研究，题目为《抗市场的脆弱性、稳健性、“黑天鹅”领域的脆弱性》，社会科学研究网，201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