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表现：流体智力和晶体智力的较量
提到认知性任务，就不得不提到实力在决策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心理学家梅丽莎·芬努凯恩和克里斯蒂娜·古里昂对不同年龄阶段的人的决策能力做了研究。研究发现，决策的主要步骤包括“理解信息、头脑整合信息、辨别信息对决策的相关性、克制冲动回应”。[8]芬努凯恩和古里昂设计了一系列方案来估测这些步骤随着年龄的变化趋势。
将人们的决策能力概念化有几种方法。一种是将决策能力定义为掌握专业的技能，能在一定情况下习惯性地做出反应。假设一个人长久从事某项活动，对活动的注意事项等烂熟于心，那么他就可以做出非常恰当的决定。这种决策能力就是直觉性的。譬如说，心理学家记录过消防员和护士如何在高压、紧急的情况下迅速做出正确的决定。[9]象棋大师可能是世所公认的自然决策[10]者。他们能很快看出哪几步棋走得好，而且一眼就能看出象棋选手在比赛中的处境。
虽然自然老化对人们的习惯性决策能力有一定影响，但是影响不大。耶鲁大学的经济学家雷·费尔研究过年龄对人类跑步、游泳、象棋实力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相较于其他的体育活动，象棋受年龄的影响最小”。雷·费尔估测，一个人在他35岁时跑马拉松的成绩是4小时，到了70岁跑马拉松可能要花5小时18分；而35岁的象棋选手到了70岁，象棋技术仅仅降低7%。[11]时间对象棋选手实力的影响微乎其微，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世界跳棋冠军马里恩·汀斯雷能称霸跳棋界几十年。虽然象棋和跳棋有所不同，但他们都有类似的棋盘、一定的比赛规则以及广阔的思考空间。
习惯性决策只能在特定的、稳定的情境下进行，决策人有大量时间来熟悉情况，凭直觉做决策。[12]象棋和跳棋恰好提供了这种良好的环境，让参与者发挥自己的水平。不过这一类直觉性决策能力不仅体现在象棋和跳棋上，在其他职业上也能见到。比如说，内科医师很多情况下都可以凭直觉做出正确的判断。好的医生不仅要对病人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有很深入的研究，也要时常经历针对突发事件做出正确决策的历练。
当人们过于依赖经验，习惯性地做决策时，往往就会出现问题。随着年龄的增加，我们越来越不想做过多认知性的努力，不想费脑筋深思熟虑。渐渐地，我们习惯于凭经验做任何事。这就意味着在复杂动荡的形势下，我们做的决策通常很不明智。[13]在商界和投资领域，凭经验做决定往往会让人吃不少苦头。研究者考察了人们的投资行为，发现年纪越大，做出的投资决定越不明智。也就是说，随着年龄的增长，投资实力在下降，投资者的收益也随之减少（见图5-1）。需要着重指出的是，投资实力水平在42岁达到峰值，在70岁后急剧下滑。[14]
另一种将决策能力概念化的方法是，将决策能力看成一种随年龄变化的综合认知能力，包括流体智力[15]、晶体智力[16]、信息处理速度以及三思而后行的原则。流体智力和晶体智力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经典的思考角度。[17]流体智力指的是解决新问题的能力，以前的知识和经验不起任何作用。流体智力类型的活动会要求你想象事件的空间关系，找出事件中的客观事实，然后完成一系列数字运算，得出正确的结果。比如，填出空格中的数字：1，5，6，10，11，15，___？
晶体智力指的是运用所学知识的能力。词汇测验、地理、历史考试都是对晶体智力的一种考察。对常识的考察既是对所学知识的考察，也是对学以致用过程的考察。
对流体智力和晶体智力的研究，得出的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见图5-1）。坏消息是流体智力的峰值在20岁，然后持续缓慢地下降。比如20出头的人的流体智力一般比人类均值高出0.7个标准方差，等到80多岁时流体智力就比人类均值低1.0个标准方差。也就是说，20岁以后，人类的流体智力每年下降一个百分点。25岁时排在第30个百分位的人，到了65岁排名就降到了第70个百分位。
流体智力的下降似乎和人类整体认知能力的降低、大脑额叶的萎缩及脑细胞死亡有关。前额叶主管高级精神活动，当人们处理流体智力难题时，大脑额叶会活跃起来。也许人们会认为活动不同，不同年龄段的人们的表现会有很大不同。实际上统计数据表明，活动不同，不同年龄段的人们的表现并无太大波动。[18]
图5-1
流体和晶体智力以及全面认知表现
来源：苏米特·阿格瓦尔、约翰·德里斯科尔、泽维尔·加贝克斯、大卫·莱布森，《理性时代：生命周期的金融决策和规章暗示》，布鲁鑫斯经济活动论文集（2009年秋刊）：51-117页。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计算数字的能力也在下降。研究者给研究对象出了一道算术题：五个人一起玩彩票，结果中了200万美元，试问每个人能分到多少？50岁出头的研究对象有半数算出了标准答案40万美元，而90多岁的人只有10%算出了正确答案。[19]
对流体和晶体智力研究得出的好消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晶体智力会上升。老年人的阅历丰富，往往比青年人睿智许多。词汇、同义词、反义词的测试结果表明，75～97年龄段的人比25～45年龄段的人平均分高出25%以上。[20]日益丰富的阅历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流体智力的下降。不过超过一定的年龄，综合认知能力呈下降趋势。
经济学家萨米特·阿加瓦尔、约翰·德里斯科尔、泽维尔·加贝克斯以及大卫·莱布森估测过人们做财务决策的峰值年龄。他们想得出人们在什么年龄能享受最低的抵押贷款、信用卡、汽车贷款利率。此外，他们还调查了人们在什么年龄最会避免信用卡逾期付费。他们用一个“倒U型”的曲线表示研究的结果。不管财务情况如何，他们发现人类做出财务决策的峰值年龄为53岁。
这四名经济学家侧重研究了美国中老年人群中痴呆症和其他认知性障碍得病率不断上升的现象。研究指出将近半数的80～89岁的老人以及3/4的90岁及以上高龄的老人受这些疾病的折磨。[21]大卫·莱布森估测出65岁及以上的美国人拥有的财富市场净值达20万亿美元。或是因为自然衰老，或是因为认知障碍，这么一大笔资金的决策人的决策能力在日益下降。[22]
和其他活动一样，随着年龄的增加，流体智力和晶体智力也会有峰值有低谷。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大卫·格兰森对人类的艺术创造力作了详尽的研究。格兰森说，艺术创新者分两类：概念创新者和实践创新者。这两类人的峰值年龄也不同。概念创新者的作品标新立异、独具一格。开始一个重大项目前，他们会深思熟虑，做好周全准备，但是他们的创作并不会被前辈的辉煌成就所束缚，相反他们通过创作来传达内心的某种想法或表达某种情感。在格兰森看来，巴勃罗·毕加索就是典型的概念创新者。毕加索的事业巅峰期在他26岁时，那个时期的作品是他所有作品中最有价值的。
而实践创新者往往会做大量的调查研究，积累足够的知识，创作的过程缓慢、循序渐进。他们对自己的成果总是不太满意，总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在格兰森看来，保罗·塞尚是典型的实践创新者，他总是问自己“我努力那么久，付出那么多的作品真正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了吗？”塞尚的事业巅峰期在他67岁时，那个时期的作品代表了塞尚绘画作品的最高水准。[23]
艺术创新的两个巅峰，创意型创新在青年时，累积型创新在中老年期。这和流体智力、晶体智力的不同巅峰时期刚好吻合。在需要创新思维的领域，如数学、物理领域，年轻的研究者往往能获得最大的成功。
格兰森说，决定智力峰值年龄的不是哪种领域（科学还是艺术领域），而是科学家或艺术家追求的是哪种创新形式（概念型创新还是实践型创新）。数学、物理、诗歌领域是年轻人的天下，但历史、生物、小说创作可就是中老年人的地盘了。[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