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xiety Interpreted Biologically
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
神经系统的规划功能最终成就了概念、价值和快乐
——这些都是人类社会生活特有的现象。
只有人类可以规划未来的愿景,可以体验缅怀过去成就的喜悦。
只有人类可以快乐。
但是,也只有人类会忧心焦虑。
薛林顿(Sherrington)曾说过,动作与姿势有如影之随行。
我相信焦虑也有如知识活动的阴影一般相随,
我们越了解焦虑的本质,就越了解智识。
——利戴尔(Howard Liddell),《警戒在动物神经官能症发展上的角色》
本章探讨的主题是:当有机体面对危险的情境时,会有怎样的反应?我们将从生物学的角度进行研究,完整的生物学不只是针对危险的反射式反应,更具有有机生命整体回应威胁的广泛意义。
我在研究焦虑时注意到,过去二十年来已经有许多研究涉入相对冷门的神经学与生理学。事实上,过去在严谨研究工具的开发上,已有长足进步,内分泌学的研究便是例证。单项研究就像是盖房子时会用到的个别砖块。但是整个房屋的设计在哪里?换言之,把不同砖块堆砌在一起的综合体、统合体或模式在哪里?我能够想到的统合者有沙利(Hans Selye)和贝塔兰菲(Ludwig von Bertalanffy,译注:德国生物学家)。但是,他们的贡献固然卓著,前者却是在实验医学与外科医学的领域,后者则在生物理论的领域。我们仍旧缺乏针对焦虑异质研究的统合工作。我会在后面指出,压力与焦虑类似,两者却不应被认为是一样的。
许多以焦虑为题的论文作者似乎都同意,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某种统合的设计,能为这个领域带入某种“秩序与清明”(弗洛伊德半个世纪前的话)。我们异质、孤立和片断的知识大量增加;但是我们对焦虑的整体了解却几乎没有增长。含纳所有差异面向的模式,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些“发现”经常让人感到失望的原因在于,生命情境(如焦虑)的“成因”,永远不可能从孤立的神经或生物反应发现。我们需要的是可以含纳所有不同研究进路的新模式。焦虑的神经生理面向不能由它们本身来理解,而必须参照下列问题:有机体与世界奋斗想要满足的需要是什么?我所谓的世界不只是生理的环境,也包括心理与态度的环境。李维特(Eugene E.Levitt),《论心理医疗学之突破》(Commentary on the Psychiatric Breakthrough),收录在史匹柏格(Charles Spielberger)主编,《焦虑》(Anxiety: Current Trends in Theory and Research, New York: 1972)第一册,p.233。
这表示神经生理过程应该被看成是有机体组织阶层的一个面向。梅尔(Adolph Meyer)说,“生理学应附属于整合功能,特别是象征运用的方式”苏利文(Harry Stack Sullivan),《当代心理医疗学概念》(Conceptions of Modern Psychiatry, Washington, D.C., 1947),p.4。,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梅尔这一段综合陈述有不少实证的支持。贝克(Aaron Beck,译注:认知心理治疗学派创始人)说:“充满压力的生活情境本身,对造成焦虑与生理失序的影响,远不如当事人认知这些情境的方式来得重要。”贝克(Aaron Beck),《认知、焦虑与身心失序》(Cognition, Anxiety,and Psychophysiological Disorders),收录在史匹柏格主编《焦虑》第二册,p.349。在针对越战士兵的焦虑研究中,梅森、柏恩与罗斯等三位作者总结认为,造成焦虑变动的原因不在于生理本身,而是个别士兵“特殊的生活方式”。换言之,当事人认知威胁的方式,比威胁本身更为重要。在当事人的生活方式中,统合的动能最为重要。梅森指出,许多疾病可能就是这种整合机制的失序。就是这种整合机制,使个人象征性地诠释情境是否具有威胁的。
梅森表示,相较于生物学的“基本元素”(elementalistic)研究进路,“潜藏在‘整合’或‘综合’这两种进路之下的前提……认为对生命有机体的终极了解,不在于对它的终极组成成分的了解,相反,生物学特有的基本任务在于,弄清身体许多不同的部分或过程,是如何整合成为一个有机体”
梅森(John W.Mason),《内分泌统合模式所反映的情绪》(Emotion as Reflected in Patterns of Endocrine Integration),收录在李玮(L.Levi)主编,《情绪》(Emotions:Their Parameters and Measurement, New York, 1975)。。
这个整合模式的目标,是本章心系之所在。如果我们要避开生理学与神经学研究中既存的流沙,我们就必须追问每一项研究是如何与整体接轨的。